辦公室有個專員,跟我一樣是府城車站附屬大學畢業的,不過他是做土水的,我是黑手的。
專員年紀比我們大很多,加上一開始來敝單位時,顯得一副很剛毅木訥,忠厚老實像,大家又敬重他的年紀,所以虧他時大多只是點到為止,而長官對待他也很客氣,畢竟以前在其他機關也當過股長。
不過身為單位內最幼齒的弟弟,再加上他的業務是從我工作分出去的,這項工作繁重不說,管的錢很龐大,非常容易出錯,所以我以前幾乎三天兩頭被念被罵。
也因為他的工作我做過,所以虧起他來都很不客氣,常常看到他在忙時,就把主管以前對我講的話不斷地念給他聽,『我不會同情你的』,『都不用心,積極點啊』,『好好做,細心點,不要害我』…
大概因為長期做的工作都是吃力不討好的工作,沒機會讓老闆剪綵風光,反而每次都只會害老闆被K,很難看出啥績效,所以我跟他都被歸類為苦幹性的,又剛好我兩是辦公室惟二的車站大學校友,研究所又分別讀很悶騷的竹子電子專科技術學校跟青蛙理工公塾,配合車站大學給一般人的樸實印象,大家都覺得我們從求學開始都是過著很無趣的生活,一直在讀書,沒有啥生活情趣。
不過諸多刻板印象加總在一起,反而造成主管對我們工作態度印象很好,尤其是跟其他幾個公館研究所畢業的高材生,我們算是很符合車站附屬大學給人的一般印象,聽話又肯做事,不會推卸工作。

不過這些印象壞就壞在,大家會把我當成忠厚老實的人,尤其是我還是單身,這就很麻煩了,同事會很熱心地想幫我介紹女朋友,不過這種事情已經很習慣了,敷衍過去就沒事了,但有些主管會四處放話要幫我徵婚,那就尷尬了。更慘的是某個主管某次在所有單位主管出席的會議上大力讚揚我,說我努力於工作,導致沒有時間交女朋友,是我們公司對不起我。
挖勒!這下嚴重了,這位主管形容的話傳到我耳中,我不禁在想,這講的真得是我嗎?不過我也不好意思去辯駁,免得話題又被聊開了,那要熄火更累人,就讓大家覺得我忠厚老實,繼續低調過活吧,我只是想混口飯吃。

在一個沒有技術職系的文化機關中,理工科系出身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大家對理工科系畢業的人都有一些刻板印象,大學像個宅男一樣整天蹲在房間苦讀,不擅交際,沒有啥休閒娛樂,不會享受生活八拉八拉的,最近流行的宅男剛好可以用來形容我們。
尤其每當上演啥戲劇時,大家都相招去看,我跟專員都興趣缺缺,從不會去聽啥交響樂,也不去看啥歌劇魅影,更證實他們既有的印象,雖然辦公室常有一堆公關票隨人拿,我唯一主動拿過的公關票就只有美食展跟童玩節。

雖然承載那麼多刻板印象,不過我唯一會辯解的就是我大學生活,真得不像他們想像中的無趣。到目前為止,大學生活除了面臨二一壓力跟畢不了業的恐懼,真得是只有一個爽字可以形容,一點都不宅。

不小心填志願落到車站大學,親戚同學們都覺得有點惋惜,因為車站大學黑手系分數不是很高,我只能辯解說策略錯誤,以為鐵上某個系,所以後面的志願就亂填,不過我心裡其實是暗暗高興,終於可以離開台北了,不用住家裡。這件事我從上高中後就已經計畫好久了,分數可以上的公館科系都填到志願表的最後面,當然不會上了,哈哈哈。

那時候選學校真的只是想離家越遠越好,不過後來回想那時真是瞎貓碰到死耗子,車站大學真是我理想中的大學環境。如果當年去讀啥公館化學或是竹子管科,大概就不會有那麼愉快的大學生活了。
之所以理想,除了校園環境好,城市生活步調緩慢,還有很多好吃的小吃,最重要的是同學都很不錯。
因為學校環境偏南,再加上屬於中等素質大學的中等素質科系,既不貴族也不野雞,所以大家的背景都滿相似的,興趣消遣與消費能力沒多大差別,而智商與能力也滿平均的,同學中不會像高中時有一堆高官顯貴,紅頂商人之後,也不會有那種聰明到讓人嫉妒的天才,更不會有那種讓人覺得怎麼考得上這間學校的同學。

基本上同學都很一般平凡,所以不可能認識王永慶家的人,也遇不到苦讀出身的陳阿扁,真是普通到很無趣的一個班級。不過因為大家都沒有很大的差異性,沒啥顧人願的怪喀,所以相處的很融洽隨和。我住進宿舍第一天就跟室友玩橋牌到早上五點多,自然新生訓練也就沒去了。

因為很好相處,再加上班上沒女生,集體行動就很有動員力,吃宵夜時往往可以三十幾個人穿著班服把整間魯味店包下來,相當驚人。
但最驚人的動員力應該是聯誼活動,有一次女生原本預計要來二十幾個人,所以前一天晚上車子也只準備二十幾台,最後女生臨時決定要來四十幾個人,短短一個小時活動公關就把車子湊齊,那時候我正重感冒躺在床上呻吟,因為住得離學校近,一下子就被挖起來硬灌感冒糖漿然後跟著出發,重點那是要去露營,我事先並不知道要過夜,晚上露營時還要自己一個人騎很遠的路才能買到毛巾牙刷牙膏。

聯席活動大概是我們班最主要的班級活動,尤其是必修課修完,大家逐漸搬離學校宿舍後,很多人平常上課都碰不到面,只有在聯誼時才能相認,尤其像我這種蹺課翹到有時會忘記去考試的人。
聯誼活動最初的目的當然是要認識女生,不過久了反而比較像班級同學之間的野餐聚會,大家聊聊近況,表示自己還活著,或是遊山玩水,找些新鮮地點逛一逛。基本上平均每個學期辦個二三十次的聯誼,常常一天會有兩三場聯誼,參不參加已不是取決於男性賀兒蒙,而是交情跟同學情誼。
所以所謂的聯誼王子,聯誼公子,並不代表他很愛聯誼,或是七仔癌,只是代表這個人很好講話,不太會拒絕人家,又剛好不太常回老家看父母,週末你找他去聯誼他有空就會去。

剛進大學第一場聯誼,第一個學友通常是學長安排的。不論是系上或是校友會,學長幫你安排聯誼當然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學長自己本身,我還記的剛進學校沒幾天學長就安排個舞會讓我們跟永康家政學校聯誼,想當然我們這些剛從成功嶺下來的阿土自然是用來陪襯學長用的對照組,學弟個個一愣一愣的頂著光頭,全身黑漆漆的,像個白吃一樣,剛好可以用來陪襯學長的英俊消傻。

不過聯誼這種東西本來就要靠自己,很幸運的我們班有好幾個童軍團以及康服出身的,平常帶的活動是滿噁心的,但找學友學妹,辦聯誼能力真是一等一。
基本上,車站大學只要女生稍多一點的科系,不論是日間部夜間部,班上公關都有辦過學友學妹,文學院護理系就算了,連管理學院,理學院都能有一票學妹,那時就很很佩服這些公關。不過學友學妹是讓你花錢請客用的,我通常基於禮貌請完學妹吃一頓後再也沒有理會過,因為我不喜歡作好人。雖然有很多同學很愛幫學妹買宵夜,寫作業,當司機,不過我很少幹這種事情,除非是學妹幫了我啥事情,譬如幫我找資料翻譯英文,要不然我自己吃都不夠了哪有閒錢幫人家養老婆,尤其後來還要養一堆社團學弟妹,逸樂性社團的吃吃喝喝已經讓我荷包吃不消了。
除了學友學妹外,還有所謂的筆友,在網路還沒有發達的年代,筆友是相當常見的校際社交活動,我基於義氣與體諒主辦者的苦心,曾經一口氣認了六個學校的筆友,後來通過兩三次信後,全部放棄,太累人了,寫到手很酸。後來慢慢的筆友這活動就此消失,因為大家都很懶得寫信,也不是啥文藝青年,擠不出啥墨水來。

雖然公關辦了很多校內的學妹跟校外的筆友,但真正厲害的地方在於辦聯誼的能力,我一直不知道他們為何一直可以找到聯誼對象。我隨便一算大概聯誼過的學校至少有十幾間,科系無奇不有,從中港路大學,龍井大學到阿猴專科學校,透過聯誼我認識了不少中南部的五專校名。不過最常聯誼的還是永康家政學校,府城醫專跟路邊羊乳藥專這三間,尤其是羊乳藥專,曾經有一個班級從專五聯誼到專一,學姐介紹學妹,然後一直聯誼下去。
大概我們班聯誼到做出口碑來,還有不少女生自己主動來找我們聯誼,這除了公關會帶活動外,可能是我們班都是男生,混久了大家聚在一起救沒有啥羞恥心跟衿持,很敢玩,玩起來很瘋,如果女生要玩,我們跟他們會玩得很愉快,如果女生太過必俗,我們自己也會玩得很瘋,就當成同學自己出來玩。
不過完久了就會隨便,到了後來我常常穿著拖協就出來聯誼,睡醒直接出門,也不會換衣服,因為我只有一雙襪子是用來上體育課,如果沒洗的話就沒襪子穿了,所以藍白拖協是最常見的裝扮。
聯誼次數雖然很多,但我們班卻很少透過聯誼交到女朋友,大概一隻手就可以算完。不過一旦我們同學要追那個學校的女生,同學的義氣就出來了。這就是所謂的情義聯誼,明知道聯誼的對象只有同學要追的那個比較正,我們大家還是很義氣的贊助同行。
有一次我載到一個比我胖很多的女生,那時我還勉強算春風少年,身材還未完全走樣,現在應該是我比他胖很多,我一反常態很高興地一直跟他哈拉,不時說我同學好話,希望他回去幫我同學美言幾句,為我同學加分。
聯誼久了,其實會得厭煩症,有時候載到女生不太愛講話,我也都不講話,有一次要騎去西子灣,騎到一半口渴停下來買飲料,因為一直沒講上半句話,突發奇想問我背後那個沈默寡言的女生說,你都不問我叫啥,到時候被我載去賣了,都不知道誰賣了你。
其實聯誼不一定都好玩,有一次載到一個大概失戀的女生,一句話也不說,問了幾句只會恩恩,我就很不爽了,再也沒開口,也懶得問他叫啥,然後烤肉分組時,其中一個人只會躲在樹旁裝酷裝憂鬱,另一個問名字只會說不告訴你,另一個只會恩恩,我心想他媽的出來就是要玩,擺啥架子,又沒人逼你出來,雖然你們都長得不錯看。結果幾個男的也不烤肉了,跑去跟別組打排球,結果整組沒人烤肉,我們幾個同學的是吃很飽,那幾個女的大概啥都沒吃到。

基本上我們班是不太會像採花蜂一樣只繞著美女轉,只要肯陪我們玩,我們都會玩得很盡興,因為大部分的人不是來找女朋友,而是真得來玩的,有點像班會一般,大家互相交流一下資訊,互聊八卦,所以很多有女朋友的同學還是照常來,不過也常發生糗事。
曾經有一次我們硬拉一個有女朋友的同學來聯誼,他女朋友是F系的學妹,兩人常常吵架,住隔壁的室友不時聽到他們房間乒乒乓乓的以為房子要拆了,還有次吵架,同學氣到把摩托車的塑鋼敲破,花了八百元換,成為班上的經典事件。
這次聯誼,我同學只跟女朋友說要跟同學出去玩,並沒有說要會跟女生一起去,只是單純不想引起不必要的爭執。
不過當我載著女生騎阿騎阿,突然發現隔壁不是我F系的學妹嗎,然後往後看,那那那不是我同學的女朋友,這下尷尬,原來F系在班遊。所以那次聯誼氣氛就很奇怪,剛好雙方地點一樣,雖然同學故做鎮靜地陪我們玩,但我想大家都在腦袋幻想著該名同學回去會怎樣...。
不過他們現在已經結婚,真是可喜可賀,原本是最不被看好的一對,最後卻在一起。

聯誼可以玩得東西其實不多,所以烤肉控窯就往往成為聯誼主題之一,除非是到主題樂園,有遊樂設施可以玩,否則一般荒郊野外,烤肉控窯真得不可少,有陣子真是吃烤肉吃到怕。
不過聯誼最刺激的應該是抽撲克牌,真得是一番兩瞪眼,對很多人來講,天堂跟地獄往往在一瞬間,抽撲克牌其實就是抽鑰匙,因為從鑰匙通常可以看出車子,像我很聳的名流一百,跟同學的FZR,一看鑰匙就清楚認出來,所以後來就改成抽撲克牌,反正我們班只有五十幾個人,剛好撲克牌的張數就可以全配完了。

透過聯誼,讓我玩遍整個中南部,我的名流一百聳歸聳,但真的上山下海無役不與,除了每個學期必去的墾丁,幾乎中南部有點名氣的景點都去過。不過隨著年紀漸長,對於聯誼活動越來越來沒興趣,大家也越來越沒興趣到外地去聯誼,基本上到大三大四只要離開台南縣市的聯誼我幾乎不會去,所以有一個學期我曾去了台南市的某個景點聯誼六七次,因為大家都很懶,又都在準備考研究所,太遠的地方真得沒人要去,連火車站旁的公園跟光復校區都能去烤肉聯誼。

以前曾經看到一個中文系的學長寫的文章,臭屁的說理工系學生永遠不會有機會體會到他們演戲編導等等的樂趣,雖然他文學獎的光環讓人睜不開眼睛,但我一直很不服氣,理工系的學生生活還是很多樂趣,中文系的學生未必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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